“你当初不是说过要和她好好过的吗?”方可言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丁俊高说:“难道你又瞒着她在外面交女朋友?” 丁俊高没有说话。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丁俊高理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不说话,嘴巴抿得紧紧地,眼睛不看人,斜斜地看着地面。现在,他除了那副理亏的表情外,更多的是一种崩溃,人生没有了支点的崩溃。 方可言暴燥地要死,她好想打人,好想发泄,好想狠狠地揍丁俊高一顿。 “丁俊高……我说你”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明知道她有忧郁症,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来?” 女朋友有忧郁症难道不应该陪在她身边,慢慢地帮她从病痛的折磨中走出来吗? 为什么明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还是控制不住,要见一个爱一个? 可是方可言也知道,有些指责对男人来说是没有任何用的,只有当无法避免的结局出现在眼前,他们才知道后悔。 然而悔之晚矣。 “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做,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爱她。” 你是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吧?方可言在心中说。只是看到丁俊高悲伤欲绝的样子,有些狠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虽然是素未谋面的一个异国女子,然而生命是相通的。生命是多么脆弱的一样东西。 丁俊高在方可言面前痛哭一场,最后他起来道别。 “可言,我得走了。” “你去哪里?” “我这次是专程来向你道别的,也许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丁俊高自顾自地说。 方可言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拉住丁俊高的衣服说:“丁俊高,你可不要做傻事!” “我没那个勇气,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安静地过一辈子。”他说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我这双手再也画不出画来了。” “你要去隐居?现在这个社会,哪里还有世外桃源?” “要离群索居,什么地方都可以。” 丁俊高带着一副消沉,落魄的身躯与方可言告别。他女朋友的死对他打击真的很大。 几天之后,方可言在一份报纸的文娱版块看到丁俊高的消息,报上详细地写了stella的生平经历,她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拥有天才的一切特质,敏感,脆弱,身世坎坷,英年早逝,她没有亲人,去世前立下遗嘱,把大部分画作都留给了丁俊高。 很多作书总是在作者死后才身价暴涨,因为这段凄美带血的罗曼史,再加上丁俊高本来就比他女朋友出名,现在连带着他的画作也一夜之间暴涨几倍。 小芸在旁边说:“她的画现在这么贵啊,她会不会不是自杀,而是被画商谋杀的?就为了抬高画价?” 方可言说:“不要胡说八道。” 小芸又说:“说起来,你也有好几幅丁俊高的画哪,你现在岂不是已经是千万富翁了?” “那画上的人是我,就算价值连城我也不会拿出去卖!” 方可言想起丁俊高的事就心烦意乱,合起报纸走出店门,在过道上吹了一会儿风,脑子被吹得稍微清明些。 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丁蔷来,做事偏执又极端的人多多少少总是有点心理疾病,丁蔷现在越来越疯狂,是不是也患上了忧郁症?如果方可言和袁以尘一直不分手,丁蔷会不会走火入魔,真的做出自杀这种事来,如果那样,那直的不是方可言能够承受得了的。 忽然发觉,现在这样,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至于袁以尘…… 虽然心里酸涩又能如何,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久,你要天晴它偏要天阴,你要下雨它偏来个大太阳。老天永远不会如你的意。 茨威格在诗里说: 看上去太相爱的一对男女, 不会是真夫妻, 不健康的爱会是一个深渊, 那张着的大口会将你吞没。 …… 激烈疯狂的爱情终会消逝,总有一天,你会忘了我,也许,我也会忘了你。方可言在心里轻轻地说。 离开了袁以尘,再没人当她的免费司机之后,方可言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买了一辆车,是长安雨燕,只在城里跑跑,对方可言来说这个价位的车足够了。车子一办好手续,方可言就兴致勃勃地要带小芸他们去兜风。 “你会开车吗?”小芸一脸胆战心惊,死都不肯上她的车。 “笑话,我读书时就拿到驾照了。” “读书时拿的驾照,这都多少年过去啦!” “我这人最有安全意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上车,我送你们回家。”方可言志得意满地说。 等小芸她们上车以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决定。方可言以二十码不到的蜗速很前驶去,被后面的小轿车超过也就算了,连电动车也超过他们,被电动车超过也就算了,居然连自行车也超过她们。 前面那个骑山地车的臭小子,远远地,居然还抛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小芸大喊:“可言,快,超过他!”超一辆自行车总行吧! “系上安全带!”方可言叫。 小芸赶紧系上安全带,结果……方可言猛地把车停在了路边。她笑嘻嘻地拿出手机说:“接个电话。” 电话是林薇薇打来的:“可言,有没有空,到我家来,跟你说件事。”林薇薇在电话里声音异常严肃,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吓得方可言不敢再慢吞吞地送那几个女孩子回家,中途把她们扔给计程车,直接开车到林薇薇家。 林薇薇最近事业很旺,升职不说,手上还握了好几个大项目。 林薇薇对方可言说,她手中有一个项目已经正式确定要交给瞿成杰所在的那个公司来做。而那边,正是由瞿成杰负责。 方可言一听,果然气得暴跳如雷。一听到瞿成杰这个名字她就无法平静。她本来就是个记仇的人,瞿成杰是她天字第一号大仇人,她才不要她的仇人过得比她开心。 本来上次在众人面前打了他之后,听说他在公司里日子很难熬,没想到现在又让他咸鱼翻身了。 方可言蹬着脚说:“薇薇你气死我,真是气死我了,你还是负责人呢,难道那个公司真有这么优秀,优秀到无可替代?” “没有。”林薇薇无辜地摊手说。 “那你干嘛非要选他?” “这可不是我们讨论出来的决定,这是总裁直接下达的命令。瞿成杰的公司虽然有一定的竞争力,但优势并不明显,连瞿成杰他自己都很意外呢。” 原来是易宗元的主意。 “可言。”林薇薇拉住方可言,小心冀冀地对她说:“我总觉得易宗元这么做和你有关,听说你们最近接触比较多?我特意把你叫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到现在都摸不透他接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更要多长个心眼。” 方可言满腔子怒火顿时浇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疑惑:易宗元特意选择瞿成杰?难道就是要让她心里不舒坦? 不会吧,她真跟易宗元有仇啊! 方可言带着一肚子疑虑回到家中,越想越觉得自己最近是命犯太岁,事事不顺心,连林薇薇都来凑一脚,故意把这不开心的事告诉她。气死人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方可言倒车时,居然还把刚买的车刮花了,气死了,气死了。真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通。 方可言把车停好,跳下车,没想到抬头就看到一辆很眼熟的车,停在她附近。 那么拉风的车,那么拉风的车牌号,不是易宗元还会有谁。 为什么他总是拿捏得那么准,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她面前?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方可言瞪了那辆车半晌,易宗元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谁理他。扭头就走。 结果,方可言刚刚跑到公寓楼下,还没跨上几步台阶,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易宗元宽厚的肩膀挡在她面前,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来:“可言,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46.他是真的喜欢你 易宗元凭空出现在方可言面前,生生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后退一步,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台阶去。易宗元连忙抓住她的手。 他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两个人靠得近,姿势暧昧。 方可言一站稳,马上甩开他的手说:“易宗元,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 “等我干什么!”她口怕了很坏,心里还惦记着刚才林薇薇和她说的事呢。 “就想看看你。”他双手□兜里,站到一边悠闲地说。 易宗元脸上带着他贯有的一种笑意,若有似无,恰到好处地增添了他的魅力。可是看在方可言眼里却是异常的烦燥。 他怎么可以一边和她的仇人交往一边跑来看她? 看她,来看她笑话吗? 她现在很讨厌他! 方可言不理他,从他身边走过,直接掏出钥匙开门。没想到易宗元忽然抓住她的手,不重不轻的力道,却握得她无力反抗,他站在她身边低下头看她。 傍晚了,天空有厚厚的灰色的云层,落日的余晖把每片云层都镀上一层金边,易宗元一侧的脸颊就好像沐浴在那片云层之中,淡淡的金边晕开。 方可言看着他,一时恍惚。 美丽的东西总会让人忽略他背后的本质,她本应该摔开他的手的,然而她却站在那边没有动。只是呆呆地望向他。 易宗元慢慢地松开手,他双手垂在身侧,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笑也消失,静静地说:“可言,我专程过来是有句话想亲口对你说。” “什么?”她居然傻乎乎地问他。 易宗元说:“我喜欢你。” 他说得很平静,很认真,仿佛这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一句话。方可言抬头看他,她看到他的眼睛映出自己的影子。 她记得以前曾经有人说过,你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你可以从他的内心看到他这个人。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在他们四目相触的一刹那,方可言有瞬间的动摇,可是突然间,她又想起了不久前,他们也曾经这样对视过。 那是在那个山顶上,在他们激情狂飚之后的夜晚,他把一朵玫瑰花插在她发间,他对着她说情话,他低下头吻她。 才多长时间,他似乎早忘了那天的事了。相同的戏码又一次上演。 方可言冷冷地说:“这话你早就对我说过了。” “不可能,我已经很久没对女孩子说喜欢这两个字了。”易宗元笃定地说。 “在山顶上,袁以尘出车祸,你载着你飚车那会儿。”方可言厚着脸皮提醒他。 “哦,那次!”易宗元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那次我只说过让你做我女朋友,没有说过喜欢你。” 这话说出来可完了。 感情的事不能说得太明白的,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更伤人。 方可言到这时才知道,原来易宗元一直在耍她,他接近她,他心甘情愿地被她利用,对她好,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她。 亏她这么多天来,一直为自己不喜欢他而感到愧疚,不安。她根本就是个傻瓜! 方可言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狠狠地推了易宗元一把,飞快打开铁门冲进公寓楼,易宗元追上来,被她关在门外。 冰冷的铁门隔开他和她,方可言站楼梯上,听到易宗元冷静的声音从铁门那边传过来:“可言,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也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以前我确实并没有多喜欢你,但现在我是真心的,我喜欢你。” 林薇薇说:“易宗元他真的亲口对你说,他喜欢你?” “是。”方可言一脸愤怒。 “能让他说出喜欢这两字真是不简单啊!”林薇薇感慨说。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真讨厌他那样子,还以前现在,搞得神神道道,让人分不清话里是真是假。” “也许他这次是真的喜欢你。”林薇薇若有所思地说。 “你不会因为他是你老板才这么说的吧,你在我面前说他好话他也听不到的!” “可言,你还不知道瞿成杰的事吧?” 方可言愣住。 从林薇薇口中方可言才知道,虽然瞿成杰成功地拿到了这个项目,但是他本人却没有得到一点好处,可以说是倒了大霉。 他的位置被人顶替,手上的几个大项目也顺理成章地到了别人手中。 这次据说是得罪了某个大领导,真真正正地被打入了冷宫,在单位干着一份闲职,每个月只拿基本工资和少得可怜的奖金。 要知道在国营企业,基本工资那是很低很低很低的。 “像瞿成杰这么会溜须拍马的人哪里会得罪什么大领导,我看他得罪的就是易宗元。易宗元在业内是多少人的衣食父母啊,只要他一句话,像瞿成杰那样的小卒子还不得赶紧牺牲掉。” 林薇薇说完又幽幽地加了一句:“没想到他会为你做这种事,他以前从来不屑于干这种以势压人的事。” 方可言心头沉沉淀淀,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薇薇问她:“他若真心喜欢你,你会接受他吗?” 会吗? 就算他喜欢她,就算他是为了她才做的那些有些卑鄙的事,但是他们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金光闪闪,远离普罗大众,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上去是那样地高不可攀。一个有钱,英俊,优秀,又有权势的男人总是让无数女人着迷又望尔却步。 他们有在一起的可能吗? 从林薇薇家出来后,方可言又打电话给付梓辛,付梓辛与瞿成杰一直都有些联系,他告诉她,瞿成杰最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首先瞿成杰工资降了很多,现在几乎只是原来的三成。再加上当初胃口大,一口气贷了两套房子,落到现在每月按揭都不能及时付清,虽说房价逼近千万,但那千万是有价无市,总不能让他卖了房子去睡大街吧!对他来说,房子不是千万的资产而是千万的债。 付梓辛在电话里感慨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现在苏红趁着还没生孩子,天天和他闹离婚,他两头夹击,落魄地要死,最近好像有辞职的打算,但是你知道,他得罪的是易宗元,在他那个行业,他几乎是混不下去了,除非他转行……” 瞿成杰终于如方可言一直所期望的那样,倒了大霉,日子过得很是不堪,但是方可言听到这些,心情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开心。 大仇得报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其实仇恨真的不能让人得到多少快乐。 与付梓辛结束通话后,方可言开着车慢吞吞地驶在路上,她本来开车就是又慢又胆小,再加上心事重重,时不时地踩刹车,跟在他后面的车总是不停地按喇叭,那些车超过她时,司机朝她投来鄙夷的目光,同时还伴随着轻微的调笑和脏话。 我处处遵守交通规则,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 方可言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 当又一辆车开上来,与她并排驶在一起时,方可言下意识地扔过去一个白眼,没想到坐在驾驶座上的是袁以尘。 她惊得差点没踩到油门。 “嗨。”方可言冲他打招呼:“怎么这么巧哪!”多日不见,乍一见面,她有点拘谨,居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买车了?”袁以尘问她。 “嗯。” “新手开车慢一点比较好,我跟在你后面。”袁以尘没有多说什么,他放慢车速退到方可言后面。 她从后视镜中看他,看到他就那么不疾不徐地以三十码左右的速度跟在她后面。隔着几层玻璃,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有车子从他旁边驶过时,有人不停地朝他按喇叭,大声地吹口哨嘲笑她。 一个大男人开车三十码,这说出去确实是一件挺丢脸的事。然而袁以尘一概不理会。 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好,被人耻笑翻白眼时,至少有另一个人替她分担。 袁以尘一直跟着她,只到她的车开到小区门口。 “谢谢你。”下车后,方可言对他说。这句话显得有得生疏,好似他们两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对陌生人。生疏得让人难受。 “最近还好吗?”袁以尘也没话找话般地说。 “还好,你呢?” “很忙,这个月一直在外地,在家里的时间合起来都不到三天。”他好似在对她汇报行程。 “是吗。”方可言应了一声。 话说完,两个人又陷入沉默之中。总觉得好久不见,两个人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又觉得实在找不出话来说。 说什么,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问他有没有和丁蔷离婚。 淡淡的生疏感充斥在他们两人中间,好像很久以前有人说过的那句话,时间就像是一把陈旧而又华丽的羽毛扇子,扇一扇,无数的灰尘扑面而来,让人呛然泪下。 袁以尘说:“你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去吃个晚饭?” “好啊!”方可言很爽快地答应。 他们两个人把车停在路边,就这么走着过去。这个小区在一个居民聚居区里,附近有很多的小餐馆,方可言喜欢吃辣的,袁以尘轻车熟路,带着她拐了个弯。 前面出现一条街,里面全是各种饭馆,有很多川渝食府和湘菜馆,方可言正在东张西望,比较各个店的好坏时,袁以尘忽然停下脚步,同时拉住方可言的手,示意她留步。 方可言发现他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某个地方。 “怎么了?”方可言顺着袁以尘的目光看过去,她看到了丁蔷。 丁蔷正一脸甜蜜地依偎在一个男人身边。 这是方可言第一次在公众场合看到丁蔷和她那个传说中的情人。现在的丁蔷和方可言以前见过的丁蔷完全不同,眼角眉梢全是笑,小鸟依人,满心欢喜欢,甜蜜之情溢于言表,不久前的那场自杀风波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也许正是因为那场自杀,才让他们两个和好如初。 方可言仔细地看那男人,那个男人身材又高又瘦,一张脸白白净净俊俏无比,犹其是那一双眼,眼波流转,随便一瞟就能勾得女人飘飘荡荡地。 长得这么帅,一点不比易宗元来得差,就是气质上小白脸了些。怪不得丁蔷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 方可言问袁以尘:“这就是丁蔷的情夫。” 袁以尘脸色阴郁:“她居然还和他在一起!” 方可言看出他神色不对,连忙拉住他说:“你别管丁蔷的事,我看丁蔷这痴病是治不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袁以尘看着不远处的那两人脸色越发难看:“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又怎会有今天。” 他与方可言被迫劳燕纷飞,而那一对罪魁祸首却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卿卿我我! 再想起他与可言此时的陌生与生疏,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无尽的时间与空间,那一片空白,那无崖的距离仿佛再也无法拉近。 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年少时才有的火气与冲动不可抑制地涌上来,袁以尘拿掉方可言的手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他说完大步走上前去。 丁蔷正和情人有说有笑,勾肩拉背,看到袁以尘出现在眼前,显然大吃一惊,她无措地看看袁以尘又看看身边的男人,袁以尘盯着丁蔷不知说了些什么,丁蔷把头垂下去默默无语,那个男人过来推了袁以尘一把。 袁以尘把丁蔷拉到一边,忽然挥拳朝那男人脸上狠狠揍过去。 47.晚餐 那个男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后退了几步。然而他很快镇定下来,冲上来与袁以尘扭打在一起。 丁蔷吓得瞪大眼,她站在旁边半天动弹不得。 袁以尘发了狠,他似乎要把几个月来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当然恨丁蔷,但是他不会对她做什么。 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应该对女人动手。 可是这个男人就不一样。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一切源头都出自他身上。 是,袁以尘是犯了大错,他将会为他的错误付出很大的代价。这种代价也许是一辈子…… 但是这个男人呢?他理所当然的就能逍遥自在? 也许打人是件很没有理智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袁以尘不需要理智,他的拳头重重地打在那男人的身上。 那男人身子虚弱,没一会儿便被打倒在地,当袁以尘又一次举起拳头时,丁蔷扑了上来,她抱住袁以尘的手说:“不要打他,你要打来打我。” 她说话永远是那样的楚楚可怜,像极了古时候的小媳妇。 袁以尘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在她楚楚可怜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自私冷酷的心,他以前一直以为,世间人物千千万,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独特的个性,自私也好冷酷也好,善良也罢温柔也罢,谁也不比谁崇高,大家都是顺着自己的内心而活着。 可是今天他看到丁蔷,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袁以尘把丁蔷推倒在一边。 方可言也上来拉住他说:“别打了,会出事的。” 出了事,到时倒楣的人是你! 袁以尘略一迟疑,那男人忽然一记拳头砸在他脸上。袁以尘身子晃了晃,他抓住男人胸口的衣领将他按倒在地。 袁以尘的蛮劲上来,两个女人怎么拉都拉不住,幸好周围的群众有人上来劝架,硬生生地把他们两个分开。 那男人在人群里面骂骂咧咧,方可言拖着袁以尘的手使劲往人群外走,男人的声音越发尖锐:“姓袁的,我要报警,叫你吃上个几年牢饭……” 袁以尘没理他,他对着丁蔷扔下一句话:“我希望除了在法庭上,以后再也不必见到你。” 丁蔷垂下眼,过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皮说:“你们两个现在不还在一起?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袁以尘忽然发觉自己是个傻瓜,一个人能做七八年的傻瓜还真不容易。 他以前居然还希望丁蔷能走出感情的泥沼。 而方可言听到丁蔷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丁蔷信口胡诌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要不是刚刚袁以尘已经大闹了一场,她还真想和丁蔷好好理论理论。 袁以尘拉起方可言走了出去。 袁以尘的脸颊青了,红红的,有血丝浸出来,方可言想碰又不敢去碰:“疼吗?” “没事。” “我们去医院吧。”方可言说。 “你还没吃饭。”袁以尘似乎到这时才想起来他们本来是打算一起去吃饭的。说起这个,方可言一时有点讪讪地。 其实刚才看到袁以尘打那个男人,方可言心里很不是滋味。 每个女孩子年幼时基本上都做过英雄救美的梦,哪个女孩没有虚荣心?方可言也希望有男人在大街上为她打架。可是刚才袁以尘却不是为了她。 他是为了丁蔷。 看着心爱的男人为别的女人打架,说实话,方可言很嫉妒。即使已经分手了,她还是爱着他,因为心中有爱,所以会胡思乱想,因为胡思乱想所以钻牛角尖,然后误会,然后分离,然后痛苦。 越是激烈的爱情越是容易产生悲剧。 爱情不应该像奔腾不息的大河,激烈壮观,却一不小心就会溃堤,爱情应该像大海,看似平静,却能够海纳百川,包容一切。 幸好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分手,否则以方可言那性格,心里有了疙瘩,肯定憋不住,一定会气冲冲地质问起袁以尘来。 方可言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说:“你干嘛老是要去理丁蔷,你不管她不就行了吗,看她还怎么闹腾。” 看现在都闹成什么样了,语气里多多少少还带着点怨气。 袁以尘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说:“丁蔷这个人我根本就不想管她……只不过以前一直有个奢望,奢望她有一天能够明白过来,至少让她爸爸的晚年过得稍微宽慰些。” “我听说她爸爸一直住在医院里。” “是,他爸爸听说我和丁蔷是假结婚后,当场昏迷。” 袁以尘说这话时脸色平静,可是方可言却狠狠震了一下,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澜。他当时肯定吓坏了吧,毕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造成的这么严重的后果。 方可言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没有发抖,只是反手紧紧抓住她。 “现在应该没事了吧?”方可言问。 “还好,今年刚刚碰上过他,身体还算可以。” “你和丁家渊源倒是挺深的。” “她爸爸我会去看他,只是丁蔷,不会和我们再扯上任何关系。”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他始终把方可言当作我们看。 十年前,还在读大学时,袁以尘和任情曾经在丁蔷家租过一段时间的房子。丁蔷的爸爸是个很健谈开朗的老头子,丁蔷妈妈死得早,他后来又结了一次婚,结果丁蔷和后妈合不来,为了女儿,丁老头只好和第二任老婆离婚。他基本上把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丁蔷身上,天天在袁以尘和任情面前念叨着自己女儿多好多优秀,那时任情喜欢丁蔷,还被老头子像防贼一样盯着,只是丁蔷对她爸爸怨念很深,她一直认为她爸爸不该结婚,她的坏继母对她的人生影响很大…… 袁以尘和丁蔷领结婚证的事被丁爸爸知道后,他很开心,他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丁蔷会被任情这样的花花公子娶走。 没想到那天,丁蔷当着家里众多亲戚的面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是假结婚的事实。 丁爸爸会当场昏迷,幸好不是中风,只是后遗症还是很严重,父女俩的隔阂愈发严重。 丁蔷有了房子后马上就搬出去自己单住。倒是他爸爸,每次谈到她的终身大事总是被她气到住院。 …… 从医院里上了药出来,袁以尘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幸好那男人拳头没劲啊,不然你可要破相了。”方可言取笑他说。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要是都破相了,那他得成什么样。”他对自己的拳头倒是蛮自信的嘛。 “对了,你脸都成这样了,还敢不敢去饭店吃饭,帅哥成猪头的感觉不太好吧?” “也许直接就被他们关在门外了。”袁以尘笑着说。 “要不到我家去吧,我自己做晚饭吃。”方可言忽然说。 天色渐暝,树叶飘荡,暗沉沉的天气已经压得大地没有多少光亮。 方可言一颗心也随着那些树叶飘荡。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邀袁以尘到家里去吃饭,她明明已经决定和他彻底分手,不再来往了。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吃饭了。 他们分了好多次手,炽热的爱情消磨了很多,彼此都已经太累,就好好吃了这顿饭吧,何必再闹别扭,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想到这里,方可言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悲凉,便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家,进了厨房,方可言很快便发现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袁以尘一进屋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很自然地就进到厨房替她洗菜。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方可言非常喜欢做菜,却超级讨厌洗菜切菜这种繁琐事,于是这工作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袁以尘的身上。即使是做他最讨厌的甜食,他也无怨无悔地替她削果皮,剥果肉。 以前,每次他板着一张脸替她剥果肉时,方可言喜欢凑到他身边掐着他的脖子说:“看你剥得这么熟练,你是不是从小就做这活啊?” 袁以尘一张脸果然僵硬,变成绿绿的大便色。 “方可言——”他瞪她。 方可言开心地跳起来:“哈,被我猜中了吧。” 同样的场合,同样的人,可是物是人非,方可言鼻子发酸。 “你要做什么菜?”袁以尘习惯性地打开冰箱门问她。 “啊,你替我杀条鱼吧,还有藕,对还有土豆,你刀工好,帮我把土豆切成片,要很薄很薄的。”方可言站在一边看袁以尘切菜,外面门铃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你赶紧洗菜啊,要快快快。”方可言一边跑一边不忘叮嘱他,门打开,她看到易宗元站在门外面。 怎么会是他,方可言呆住。 易宗元是一如既往的贵公子模样,他穿了一件浅粉色的衬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在这间普通的公寓前面,愈发显得玉树临风。 “你怎么进来的?”方可言眼睛忍不住往后瞟了瞟,她怎么有一种偷情被抓的感觉啊! 易宗元笑着说:“跟在一位大婶后面进来的。” 没想到连大婶也被易宗元的这张脸所迷惑。 “你过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方可言又质问他。 “意外的惊喜欢才浪漫不是吗?” 惊喜?惊喜个头啊! “可言,是谁来了?”袁以尘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门口的易宗元后,一下子愣在那里:“易宗元?”他的脸色很是不好。 易宗元的脸色也变了变,但是很快,他恢复原来的神色,用他那贯有的调侃语气说:“原来以尘也在,真巧,怎么,你特意上门来煮菜给可言吃?” “啊,那个,其实是我请他吃饭,易宗元,你吃过没,没吃的话留下来一起吃吧。” “看来是我沾了以尘的光了。” “不沾光,不沾光,大家都是朋友嘛,你们慢慢聊啊,我去做菜。”方可言说着飞快地逃到厨房。等跑到厨房她才想起来,这两个家伙谁也不是她男朋友,她躲什么躲!想到这,方可言不顾手上**地,马上又走出去,却看到袁以尘和易宗元很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聊天,看来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靠,她果然是天生干中介的料,完全被无视,又气闷闷地回到厨房。 48.飞翔 方可言郁闷地跑回厨房,一边做饭,一边伸长耳朵偷听他们说话。 袁以尘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和两只水晶杯子放到易宗元面前。 易宗元说:“你对这里倒是挺熟。”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房子。” “可言似乎没意识到她一直住在你的房子里。” “她一向粗神经,我想她确实还没想到这上头去。” “作为朋友,不知我是不是应该去提醒她一下……”易宗元若有所思地说。 袁以尘斟了两杯酒,他把其中一杯递到易宗元面前,坐下来说:“宗元,我们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不管如何,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看……” 易宗元鼻子哼了哼,不置可否。 袁以尘又说:“连我们都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知道你和可言是多久的交情?没有人会高兴别人对自己的**指手划脚。” 易宗元眯起眼:“你这是在警告我?” “我是好心提醒你。” 易宗元笑了笑,他举起酒杯饮了一口:“袁以尘,你一定认为我接近她是另有目的,但是这次你是真错了,在我眼中她非常可爱,我喜欢她。” “她并不是你喜欢的那一型。” “是,她并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可我偏偏喜欢上了她,你不觉得这很奇妙吗?就好像我不喜欢喝酒,却偏偏爱上了这杯酒,也许这才是所谓的爱情……”易宗元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袁以尘冷冷说:“你们两个不合适。” 易宗元轻笑:“你觉得她只能和你在一起?即使你有老婆,即使你们两个可能永远不能在一起,她也不能和别的男人交往,是不是?” “不。”袁以尘盯着易宗元说:“别人我不了解,但是我了解你,你根本就不适合她。” 易宗元沉默了半晌,忽然咧嘴冷笑,他嘴角在笑,脸上却是阴森森地:“袁以尘,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地方,无论过了多长时间,有些事情我以为早就忘掉了,早就没人记得,可是你时不时地要跳出来提醒我一下,提醒我曾经有过多么不堪的过去!” “如果你真的不介意,何必这么激动,真正忘不了过去的人是你。” “我不是激动,我是不屑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易宗元翘起腿,一脸高傲。 方可言把菜端到客厅时,看到袁以尘和易宗元相坐无言,气氛僵到不行。 那两人之间明明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却把头撇得开开的,连衣角都不想沾上。这两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方可言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 那顿饭方可言吃得实在是无味,她飞快地扒饭,只想快点把这顿饭给解决掉。 吃完饭,袁以尘和易宗元又是同时离开。 她送他们两个到楼下,此刻天已全黑,星子像碎冰渣一样缀在深墨蓝色的天幕上,天上偶有浮云,飘飘荡荡遮没那些星子。本来那两人是同时向自己的车子走去的,待易宗元上了车,袁以尘稍定了定,忽然又转身向方可言走来。 易宗元按了按喇叭,大声说:“袁以尘,你可别急着在我心爱的姑娘面前说我坏话啊!” 袁以尘回道:“我还真想说你坏话。” 易宗元大笑:“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这么一个机会,我有什么坏处,你先替我说尽了!可言,我先走一步!” 易宗元朝他们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方可言窘在那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两个家伙! 方可言说:“易宗元是不是自尊心很强,知道你要说他坏话,所以不肯在这里多做停留。” “他这人太要面子,他的自尊心有时会害了他。”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方可言心里不禁感慨,这和她还真像,虽然她常常干些丢脸的事……想到这,她连忙转了转神说:“对了,你要说什么,真的要说他的坏话?” “他说过他喜欢你?”袁以尘问她。 “他喜欢我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方可言看着袁以尘,她的一双眸子晶亮,比天上的星星更亮:“你认为我不该和他在一起?” “如果我让你不要和他来往,你会答应吗?” 方可言微微抬起下巴,很是自负地说:“我不会为了你停止和任何一个人来往,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有权利去交男朋友。” 袁以尘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说:“我知道。但是那个人不应该是易宗元。” “你和他有仇?” “我和他没仇。” “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有什么重大缺点或缺陷吗?还是他人书不好?” “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你所说的那些问题他确实都没有,他在人书方面没什么可让人指摘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我怕你受伤。” 袁以尘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暗香浮动月黄昏,有深深浅浅的影子停留在他们中间,方可言本以为他会说另外一句话。 因为我爱你! 可是他终究没有说,他告诫她别和易宗元在一起是怕她受伤,多么令人感动,她应该感激他吗?她受过那么多次伤,其中最深的一次就是他给的! 方可言身子向后仰了仰,有点倨傲地说:“我和谁在一起,不和谁在一起,自个儿有数,不用别人来教。” 袁以尘若有所思地说:“你们两个有些地方确实挺像,但两个相像的人未必就适合在一起。” “谁说不适合,我们碰到喜欢的人,都会勇敢去追,这个你永远学不会。”方可言略带讽刺地说。 女人总是希望男人强势,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来追求她。 即使当初她不喜欢易宗元,即使那时易宗元对她也没几分真心,然而一想起他的宣言,方可言还是忍不住会心潮澎湃。 袁以尘是个聪明人,他比谁都知道女人要的是什么,可是他偏偏不这么做。 他为什么不能把丁蔷和丁家远远地踢到天边,他为什么不把方可言拉进怀里,狠狠地吻她,他为什么不把她压在身子底下,在这样一个暗香浮动的夜晚,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干,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沉思。 袁以尘,也许只要你强势一点,方可言她就再也无法抗拒…… 方可言忽然发觉自己也像丁蔷一样,快精神变态了。爱情会让女人胡思乱想,变成疯子。她没再理袁以尘,转身跑进公寓楼里。 公寓楼前,只剩下袁以尘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的鼻端是若隐若现的暗暗的幽香,他到这时才发现,夏天已经过去了,他和可言之间已经分开很长时间。他总在踌躇,因为各种原因,因为他没离婚,所以他不能以这样的身份去追求她。不知不觉间,她离他越来越遥远。即使没有易宗元,她也会离他而去。 是否太理智? 是否太注重自己的感受,只顾虑着自己尚未离婚,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追求她,这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 袁以尘眼前浮现出方可言那高高扬起的下巴,她以为她很骄傲,其实她在痛苦。 袁以尘心头一下子涌上很多东西,他黯然地揉揉自己的脖颈,疲乏地坐在了公寓旁的一个花坛上,心里暗暗思考:等他的离婚判决书下来至少还要两三个月,这两三月时间里会不会发生很多意料之外的事? 他和可言之间的感情会不会消磨殆尽? 易宗元在旁边虎视眈眈,他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易宗元到底想干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袁以尘从没想过要失去方可言。他根本就不信易宗元对方可言是真心。就算是真心,他也不能把可言交到易宗元手中。就算她不爱他了,他也不放心她和易宗元在一起。 初秋的夜晚清清凉凉,花坛里的树叶碰到袁以尘的脸,湿漉漉的。 一连几天没下雨了,怎么树叶上都是水?袁以尘正在奇怪,忽然上面传来一阵声响,凌空一盆冷水泼下来,正好泼在袁以尘身上,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思考得太入神,都忘了这里的二楼住户有往楼下泼水的坏毛病。 不对,这水怎么臭臭的,他抬起手,看到自己的手臂上还挂着一串鱼内脏…… 报应啊!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袁以尘才能带给方可言快乐,易宗元也能给方可言快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易宗元除了上班几乎天天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方可言身边。 “你平时最喜欢什么?”易宗元问她。 “我,我喜欢看电视剧,还喜欢数钱。”方可言笑嘻嘻地说。 “数钱?那正好,我有很多钱可以让你数。” “我知道你有很多钱。”方可言想了想说:“难道你不怕我看上你的钱吗?” “这个嘛,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为这个而苦恼,我总觉得不会有人真正地爱上我,女人和我在一起,大部分总归是为了我的钱。” “真可怜。”方可言很同情他,虽然她觉得他这个苦恼很是无病申吟。 “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易宗元仰起头看着蓝天白云说:“只要是我真心喜欢的女孩子,即使她喜欢的是我的钱又如何。以前我介意,只不过是因为我爱自己胜过爱她们。” 易宗元这话看似洒脱其实悲哀。 方可言心里被堵得慌慌地,她马上转移话题说:“对了,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像鸟一样飞在空中的感觉。” “你喜欢乘飞机?”这真是个奇怪的爱好。 “不是,是滑翔,你玩过滑翔伞吗?” “没有。” “奇怪,袁以尘他也算是个滑翔爱好者吧,居然没教你,这样吧,我教你,滑翔是一项很简单的运动,人人都能学会。” 你试过像鸟一样飘在空中吗? 你试过气流呼喇喇从你耳边刮过吗?身子离地面越来越高,向下看,所有的田野,房子,山丘都变成了小小的色块,大地好像画家笔下那幅色彩斑澜的油画。 方可言第一次试滑在空中漂了老半天,终于成功地落在了地上,易宗元马上跑过来拉住她的伞,替她解开身上的扣子。 “感觉怎么样?”他问她。 “太棒了。”方可言兴奋地要死,仰面躺在草地上,闭起眼睛享受着旷野的风的吹拂:“我喜欢这个运动,你以后来玩,都叫上我吧。” “好。”易宗元坐在她身边轻轻说。 他的手穿过她的发丝,温温柔柔地,她忽然发觉他不再那么讨厌。 易宗元看着身边的方可言,她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还有她那像蔷薇花一样娇艳而饱满的嘴唇。 他低下头吻她。 像三月末的蔷薇花瓣,像夏末最温柔最清爽的风,易宗元一直都是个擅长接吻的人,从一开始到现在。 49.袁以尘疯了 “我打算和易宗元试着交往一下。” 方可言在林薇薇和王幼圆面前宣布她的最新决定。 “噗!”王幼圆一口茶水当即喷出来。 林薇薇也愣在那边,半天合不上嘴。方可言要成为她的未来老板娘了,妈呀,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那袁以尘怎么办?”王幼圆问。 “我和他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难道和他交往过,我就不能再交男朋友了?” 林薇薇皱着眉头,想了老半天终于开口说:“可言,难道你不知道,袁以尘他已经和丁蔷离婚了。” “是吗?”方可言低头吸了一口果汁,默默地不知在想什么。 林薇薇继续说:“我是听付梓辛说的,袁以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丁蔷终于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方可言声音低低地:“这关我什么事?” 林薇薇说:“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袁以尘已经离婚的情况下和易宗元在一起?你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方可言说:“你知道袁以尘为什么到现在才离婚?” “还不是因为丁蔷太能闹腾了?瞧她那阵势,连自杀都出来了,闹出人命来可是大事,能不悠着点吗。” 方可言说:“其实要和丁蔷离婚很简单,她最重视什么?名利,仕途,她不是一心往上爬吗,只要警告她,把她当年假结婚骗单位房子的事说出来,她早就乖乖地在协议书上签字了。” 林薇薇怔了怔说:“我怎么没想到,也许袁以尘这次用的就是这一招。” “可是他到现在才用。”方可言声音有些幽怨。 “你怎么不早跟他说?” “这些事他比我更清楚。” “说到底,你还是很介意。”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那么长时间了,因为丁蔷,他们经历了很多本不该经历的事情。花儿谢了会开,小鸟飞走了还会再回来。然而花儿开了不再是原来的那一朵,小鸟飞回来的也不会再是原来的那只小鸟。 她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等着某个人。 她不是木偶,随他操控。她的喜怒哀乐,他又替她考虑到几分。 她知道不该怪他,可是她在意。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缝,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消除的。 林薇薇和王幼圆对袁以尘的印象很好,一个劲地替他做说客。 “冲动绝情的男人绝对不可取,他今天可以对朋友绝情,明天也会对你绝情。你怪袁以尘不够决绝,可是哪个正常男人会做出威胁女人这种事。任何一件事,都要深思熟虑之后才能作出决定。”林薇薇很理智地分析。 “是是是,”王幼圆连忙在一旁附和:“我就觉得袁以尘比那个易宗元好。那个易宗元有什么好,不就是帅一点嘛,有钱一点嘛,体贴一点嘛,会说点甜言蜜语嘛……咦,这样看看其实也不错哎!” 方可言看着面前这两个女个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忍不住瞪起眼睛:“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薇薇你再说,再说我就把你说的话都告诉易宗元去。” 林薇薇连忙闭嘴:“当我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她悠悠地又开口道:“身边多了一个未来老板娘,真倒楣啊!” 方可言和易宗元的交往始于秋天。 “秋天万物萧瑟,无边落木萧萧下,感觉很不吉利啊。”方可言一边挥手扬开沾在她头发上细碎落叶,一边发着感慨说。 易宗元不露痕迹替她拍去头发上的碎叶,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间,笑说:“我却觉得秋天最美好,没有夏的炎热,没有冬的寒冷,更加没有春的病菌滋生,大地金黄,果子成熟,至少秋天有很多水果可以吃,是不是?” “你很诗意呢。”方可言呵呵笑着说。 “诗意?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对了,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袁以尘邀请她。 方可言第一次去参观有钱人住的地方,很是兴奋。 一直都知道易宗元有钱,却不知道他到底多有钱,当车子驶进豪宅区,她看到那些掩盖在树丛后面的漂亮房子,忍不住直起身子哦了一声。 做了这么多年的房产中介,她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的房子。 易宗元住的地方,连个卫生间都比方可言住的房子大。他带她参观他的庭园,他前院的小花园里有个水池子,红色的锦鲤在她脚边游来游去,方可言看到吓了一大跳:“我不喜欢这种鱼。” “明天我就把它们送走。”易宗元说。 他带她参观他的影音室,游戏室。 走进游戏室,几乎就像是到了阿里巴巴的宝库,里除了最新的电子游戏,还收集很多玩具。 她看到有一个沙堡,他们可以在上面玩模拟战争的游戏。易宗元说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 他现宝一样地带方可言看他的收集的玩具,玩偶,模型,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小孩子。 是不是男人们的内心永远都像个孩子,无论他们的外表多么成熟,多么完美无缺。 “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吗?”方可言问他。 “我希望很快就会有人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他揽住她,低头吻她。 他们身边,白色的窗帘被风起,随风而来的,还有落地窗外玫瑰花丛的芬芳。 方可言悄悄地避开他,她转移话题说:“呀,你的花园里种了好多玫瑰。” “是刚刚才种的。” “你很喜欢玫瑰吧?” “因为你喜欢。” 方可言一下子脸红了,不好意思了。虽然已经开始交往,但她还是不习惯听他说情话哎,虽然有人对她说甜言蜜语她很开心,她嘴巴硬硬地说:“自己喜欢就自己喜欢呗,干嘛拿我当挡箭牌,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大男人喜欢玫瑰很丢脸啊!” 易宗元笑,他摸摸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你也不能一直住在出租房里,那房子虽然不错,也快到期了吧?” 房子,房子。 方可言忽然醒悟过来,那房子不是袁以尘的吗,原来她一直住在袁以尘的房子里。一边和易宗元交往,一边住在袁以尘的房子里,她真是好意思。 虽然付了一年的房租,但是一个月一百还是三百的房租,确实很说不出口吧。 方可言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不停地搓手,抓耳挠腮,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袁以尘。可是打了电话她要怎么对他说? “袁以尘,我现在和易宗元交往了,你把房子收回去吧!” 袁以尘会不会暴跳如雷:“什么,你要去和易宗元同居!” 唉,不行,这事在电话里讲不清楚,他们肯定会吵起来的。 方可言对着桌子敲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拿起包走了出去。 秋天的太阳依旧很毒,犹其是中午,刺啦啦的阳光无遮无挡地射下来,照得树木都蔫答答地。袁以尘上班时看到方可言站在大厦楼下。她穿着一件红黑两色的丝绸裙子,好久不见,她瘦了,可是一双眼睛更加明亮。 袁以尘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到楼上去坐坐吧。”他邀请她。 他的办公室还是还是和以前一样,旧旧的桌子,旧旧的椅子,洗得发了白的沙发套子和窗帘。他并没有对她说,他已经和丁蔷离婚的事。 他一只手支在桌子上,也许在思考该怎么和她说。 可是方可言已经等不及了。 她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神情戒备:“袁以尘,即然我们已经分手,你把房子收回去吧,我要搬走了。” “我们分不分手和房子无关,你继续住下去。”袁以尘不以为然地说。 方可言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我不能再住在那里,我,我现在在和易宗元交往。” 袁以尘陡然抬起眼:“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可言仿佛是怕他责骂,后退一步,先发制人:“我知道你已经离婚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一直等你吗?你花一年时间来离婚,我就等你一年,你花十年时间来离婚,我就等你十年?袁以尘,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一旦分手,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袁以尘本来气极败坏的脸,忽然松驰,他咧嘴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又在拿他气我。” 不知他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自我安慰,松开攥得紧紧的拳头,随意地敲了敲桌子,他看着方可言真心地说:“可言,我们不要再玩这种游戏了。” 方可言气坏了:“谁和你玩游戏,这次我是来真的,我没有任何利用他的意思,他对我也是真心的。” “你根本就不爱他。”袁以尘笃定地说。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子,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爱我,你只爱我一个人。”他盯着她说。 方可言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人的脸皮要多厚才能说出这种话来。方可言正满脑子地找话去反驳他,一不留神却见他掏出手机在那打电话。 “你干什么?”她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打电话给易宗元,告诉他,我们现在不需要他这块挡箭牌。”袁以尘异常冷静地说。 方可言听到这终于火了,她欺身上去夺他的手机:“袁以尘,你不要再胡闹!” “胡闹?到底是你胡闹还是我胡闹”袁以尘忽然狠狠地把手机往地上一掼,手机瞬间四分五裂,而地板也被砸出一个轻微的凹痕。 “你……”方可言呆呆地看着他,她看到他脸上有暴跳的青筋,他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别这样。”方可言说:“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不可能。”袁以尘咬着牙说:“我们不可能分开。” “我们已经分手了。”方可言提醒他要面对现实。 “分手是为了重聚。” 他分手,本来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和她在一起。 记得以前看书,古龙曾经在书里说过,离别是为了相聚,为了长久的相聚,不惜短暂的离别。 可是袁以尘忘了,他还说过另外一句话:离别,常常是为了成全别人的相聚。 袁以尘到这时才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是他的分手成就了易宗元。他太过自信,他一直以为她爱他。然而他忘了,爱是世间最易消散的东西。 花非花,雾非雾,有些东西他无论多用力都无法抓住。 他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她从他身边逃开。 “袁以尘,你放手。”方可言叫着去掰他的手指,袁以尘瞪着她,过了半晌,他忽然拉起她,把她按到他的椅子上坐下,扯了下嘴角,轻描淡写地说:“我今天还有些事要忙,你乖乖地坐在这里等我。” “等……我等你做什么……” “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回家。”袁以尘看了下时间又说:“对了,你晚上想去哪里吃饭?我叫小刘去订位置。 小刘是袁以尘的助手。 方可言不敢置信地看着袁以尘,袁以尘脸色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他们还是好几个月前那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 他是疯了吗? 他肯定是疯了。 “可言,你看着我做什么?”袁以尘笑着问她。 袁以尘笑得越平静,方可言越觉得可怕。她太了解他了,他不是那种会把话藏在心底的人,她一有什么小差错,他肯定会毫不留情的指出来,现在这个样子……。 袁以尘,你究竟在想什么。 袁以尘,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50.我不会放手 一、 莫思归: 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很惊讶,其实我比你更奇怪。我没想到,二十几年前,有个小男孩曾经偷偷地恋暗过我。 我的小名就叫小花,前几天,我看到了你登在杂志上的那篇文章。我真的没想到,原来在我两岁的时候,你就喜欢上我了。 二十几年前的事我差不多都忘了,只记得小时候曾经天天和隔壁的小哥哥一起在院子里玩耍。 那时我两岁,你四岁,我们穿着开裆裤一起在沙地上玩过家家。我做妈妈,你做爸爸。 我们光着身子一起在澡盆里洗澡。 那时你老是欺负我,总是掀我的裙子,把我的娃娃的手和脚都折断,然后我就坐在地上哇哇地哭。 这些事原来你都记着啊,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来欺负我的吗? 三岁的时候我上了幼儿园。 从我家到幼儿园,那条路不长也不短,我们总是手拉手一起去上幼儿园。春天的时候,路两旁的田野里开满了油菜花,夏天的时候,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 你那时已经六岁了,还是改不了欺负我的坏毛病。走了一半就把我拦在路中央,要我答应你一件事,你才肯放我走。 我那时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昨天看了那本杂志,我才终于明白了,你当时对我说的是什么话,你要我做你的新娘! 二十几年没见面,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你当然过得很好,你现在已经是知名作家了嘛。 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女朋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出来见个面好吗? 莫思归这个名字很好听,我也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白蔓君,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吗? 期待你的回信。 白蔓君 二 莫思归: 上次信寄出到今天已经一个星期了。我一直都没有收到你的信。 难道是地址不对?我今天又打电话给编辑,他对我保证,这个地址你一定能收到,也许是给你写信的人太多了。他还给了我你的电邮地址。可是我不喜欢写电邮。 电邮冷冰冰的,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我还是期望着能收到你亲手写的一封信。 今天这个信封和信纸是我跑了半个城市才买到的,上面的油菜花和虞美人,还有两个小孩子手拉手在田野中奔跑,像不像小时候的我和你? 如果你收到了我这封信,一定要记得给我回信,我是你的小花。 白蔓君。 三、 莫思归: 第二封信寄出已经三天了,我还是没有收到你的回信。 给你寄信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的信被压在众多信封下面,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你一眼看到我呢? 昨天下雨,我撑着雨伞在家门口等了一天,邮递员骑车从我面前经过时,还没等我开口就对我说:“今天没你的信,明天再来等吧!” 我天天站在家门口等信,天天打电话给邮政局,他们都已经烦死我了吧。 昨天晚上,我好像感冒了,早上发烧,我去医院打了一瓶点滴。从医院回来时,路过一家文具店,里面有很漂亮的信封和信纸。 你有没有发现这次的信封和信纸是一套的,信封是下雨时灰蒙蒙的田野,信纸是雨过天晴后的田野,我总觉得信纸上的田野和我们小时候经常走过的田野很像。 你觉得呢? 期待着你来信的小花。 白蔓君。 四 白蔓君同学: 你好。 很高兴能收到你的来信。你的三封信我都已经收到。 在这里,有几件事必须向你说明一下。 一,你寄给我的信封和信纸都很漂亮,但是那个田野和我记忆中的田野完全不一样。 二,《童年的回忆》这篇文章是在遇到小花之后,经过小花和她的丈夫同意之后,我才开始写的。文学作书具有创造性和虚构性,我在文中所说和小花一直没碰面,并非事实,在此我对你表示歉意。 三,生活中有很多值得我们去关心的人和事,为了虚无飘渺的幻想而不顾自己的健康,是非常得不偿失的事。 希望你以后不用再在雨中等信。此致 敬礼。 莫思归 五 莫思归: 非常抱歉,我并不是诚心想冒充小花来欺骗你。事实上,我是你的忠实读者,三年前开始,你的每一篇文章我都认真读过,你发表在报纸每一篇文章我都剪下来,贴在剪贴薄上。 这三年来,你是我最喜欢的作家,可是每当别人问我喜欢看谁的文章时,我从来都不会说你,我都会说是莫泊桑。 因为我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我希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是不是很自私?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的读者,所以我一直不敢像其它读者一样和你联系。直到十几天前,我看到了你最新的那篇文章。 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你的小花。 我小时候的小名也叫小花。 我小时候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大哥哥。 我小时候上学去,也要走过一条长长的田间小路,路边开满了金灿灿的油菜花。 原来,你已经找到了你的小花……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童年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也算是一种缘份吧。 不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继续给你写信。 等着你回信的小花 白蔓君 六 莫思归: 已经一个星期了,我一直没有收到你的信,你是不是真的生我的气了?现在是凌晨五点,我已经连续四十五个小时没睡,一想到你在生我的气我就很难受。 我的不想给你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写了。 白蔓君 七 莫思归: 对不起,我食言而肥,我又给你写信了。 我最近把你的作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来越觉得你就是我的邻家哥哥,我就是你的小花妹妹。 你在文里描述的老家的情况和我家以前非常像。 你说我给你的信纸上的田野和你小时候走过的田野不一样?我前几天又重新去走了一遍小时候的路,那个田野现在还在,可是和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原来记忆真的是会骗人的。 二十几年过去了,四五岁时发生的事,谁又能真正记得清呢?我们也许会把几个人的记忆重叠在一起,也许会把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谁又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会继续给你写信的。 永远的小花 白蔓君 51.邻居 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 方可言把那两个家伙统统都赶出去,狠狠地关上门。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想越气闷,她又不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谁规定她一定要在他们两个人中间选一个啊。 翻了个身又想:如果她没有选择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那两人会是什么表情呢?是失望,难过,惊讶,不敢置信?还是转个身拍拍屁股马上就把她给忘了? 拍拍屁股就去交别的女朋友…… 方可言想到这里,心里忽然觉得堵得慌,异常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谁而难受,是易宗元还是袁以尘? 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易宗元打电话给她:"睡了吗?" "睡了。" "你不打算搬家了?"他问她。 "我觉得住在这里挺好的。" 易宗元笑了笑说:"只要你住得舒服就行,我也觉得那房子不错。" 易宗元现在还是她的男朋友,不管怎么样,她在和他交往期间和袁以尘拉拉扯扯,不明不白,是她对不起他,他却没有一丁点怪她的意思。 他一直以一种完美男朋友的形象对她精心呵护。 方可言忍不住开口问他:"易宗元,难道你一点都不介意?" "介意什么?"易宗元问她。 "你不觉得我和袁以尘藕断丝连,纠缠不清吗?你觉得我们像是一对男女朋友吗?" "可言,我会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挂了易宗元的电话,方可言胸中闷闷的感觉越发强烈,如果易宗元像袁以尘那样,向她发火发脾气,她也许还能好受些。可是易宗元这个态度,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真的爱她吗? 他们认识时间并不长。他们并没有多深的了解,他出现在她的情伤时刻,难道他就不怕她只是把他当作疗伤工具? 她和袁以尘并非因为劈腿,第三者,感情破裂等原因分手,难道他就不怕她和袁以尘余情未了? 方可言对易宗元有着一千一百个疑问,可是碰到他,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易宗元对她那么好,她问不出口。 林薇薇狠狠敲方可言的脑袋:"可言,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喜欢易宗元,就不要和袁以尘搞不拎清。如果喜欢袁以尘,就和易宗元说清楚。" 方可言搔搔头皮说:"是袁以尘先来纠缠我的。" "你就只会说别人,我看你一直都是糊里胡涂的,横冲直撞,做事只凭直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袁以尘和易宗元迟早被你给害死,连我都被你害惨了。"林薇薇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的事跟你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易宗元在你那受了打击,把气都撒我们头上了。" "他在我面前好好的,啥事都没有啊。" "是啊,他在你面前好好的,因为你是他女朋友嘛,他不在你面前生气不代表他没气。" 林薇薇一席话,说得方可言心里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一切都是她自己惹出来的,她又怪得了谁呢? 每个人的人生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胡涂也好,聪颖也罢,一个人只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 不管怎么样,她做出了选择,她选择了易宗元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 不管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不管她和袁以尘曾有多深的过往,不管他们爱得有多深,过去了就过去了。 她不能对不起易宗元。 每天晚上,方可言回家时都已经很晚,快到小区时,她看到前面有一辆很眼熟的车子,定睛看了看车牌号,咦,那不是袁以尘的车子吗? 方可言连忙追上去,驶在他旁边,使劲按了按喇叭。袁以尘摇下车窗,有点意外地同她打招呼:"嗨,可言!" "你去哪?"方可言问他。 "回家。" "回家?"眼看着袁以尘的车子驶进了小区大门,方可言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家不是在那什么大厦吗?离这好几条街吧,你跑这边来干什么?" 难不成他真想住到她的屋子里去,方可言全身警戒。 袁以尘笑笑:"我最近刚刚搬家,就在这个小区。" "啊?"方可言闻言脸上顿时耷拉成一片。 "怎么样,要不要去我的新居看看?"停了车之后,袁以尘等在方可言的车边问她。 "没兴趣。" 方可言停了车之后,头也不回地往自己那幢公寓楼走去,走进大门,刚想关门,却发现袁以尘也跟了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方可言瞪着他。 "我回家。"袁以尘双手插兜,闲闲地说。 "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住的楼哎!" "没办法,我正好也住在这幢楼。" "你……"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要和她住在同一幢楼,方可言气得没法子,飞快地跑上楼,站在房门前打开包找钥匙,钥匙还没找到,袁以尘已经在他身后停下脚步。 "你站在我身后干嘛,还不快回你自己家去!"方可言转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袁以尘掏出钥匙晃了晃:"我已经到家了。" 在方可言傻愣愣的目光下,袁以尘打开方可言对面的那个房门,淡淡地对她说:"如果你忘了带钥匙,也许可以考虑从我这边阳台上跳过去。" 然后,他很潇洒地在她面前关上门。 啊,气死了,气死了,真是气死人了,袁以尘果然是故意的,这摆明是来监视她嘛,还好意思摆出一副潇洒不羁的样子,谁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方可言狠狠地甩上门。 打开冰箱门,拧开瓶盖,方可言先灌了一肚子的冰水。等到肚子被灌得实在受不了了,她才猛地醒悟过来一般,赶紧跑到阳台上去。 方可言这边主卧的阳台和袁以尘那屋的阳台中间只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胆子大一点的人跳都能跳过去。 晚上,月色柔和,星光暗淡,方可言躲在阳台上,探头探脑地往袁以尘那边张望,他的卧室里并没有灯光。 也不知道袁以尘一个人在家呆着都在干些什么。方可言心里正滴咕着,那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可言!" 方可言吓了一大跳。 原来袁以尘和她一样,也站在阳台上。 "大晚上的,你不开灯干什么?"她心里发虚,先发制人,指责起他来。 "你自己不也没开灯?" "难道你在偷窥我?"她叫起来。 "哦,原来你不开灯是为了偷窥我啊?"袁以尘若有所思地说。 方可言那个气啊,恨恨地踢了阳台一脚,踢得脚尖发麻:"袁以尘,我才懒得理你。"她转身就要回屋内,袁以尘叫住她:"可言。" 方可言停下脚步。 袁以尘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聊一聊了。" "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可聊的吧。"话虽这样说,方可言还是悄悄转了身。 袁以尘那边的阳台上没有灯光,但是他的身影还是在月光之下现出一个淡淡的轮廊。她看到他那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红点,那是他在抽烟。 一股熟悉的烟味。从他那边飘过来,烟味渐渐散了,但还是沾染上了她的衣襟。 方可言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鼻端不禁发酸,几乎想哭。 袁以尘的烟瘾很重,工作的时候几乎是烟不离手。以前,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好几次,她跑到他的工作间,碰到他抽烟总是要去抢他的烟,而他只是笑着揉她的脖子。 他手上沾染的就是这样的味道。 只是这样的时刻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近还好吗?"他问她。 "没有你发了疯一样地缠着我,我当然过得很好。"方可言没好气地说。 袁以尘说:"前几天真的是很抱歉。" 他的声音轻轻淡淡地,完全没有了前几天的疯狂样。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堵在方可言心头,让她感觉闷闷的。她鼻子哼了哼说:"你搬来这里这里是不是想继续缠我,我告诉你,我有男朋友的。" "我知道。" "易宗元对我很好,我是不会和他分手的,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男朋友的事。" "你是不是怕对不起他才不和他分手?" "才不是,我和他交往,那是因为我喜欢他。" "喜欢并不等于爱,你根本就分不清喜欢和爱的区别。"袁以尘淡淡地说。 "你自己不也一样,你分得清喜欢和爱的区别吗?"方可言顶过去。 两个人一时无言。 淡淡的情绪像夜空中的流云一样,在两人中间游荡。 过了好一会儿,袁以尘才又开口说:"可言,你看到对面三楼那个阳台了吗?" 方可言他们住的是四楼,对面的那幢楼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把阳台封起来,唯有三楼的住户敞着阳台。 袁以尘说起,方可言才低下目光,她看到对面三楼的阳台上亮着一盏昏昏的灯光,一个老头子坐在灯下,一笔一划不知在写些什么。 "他老伴最近刚刚去世了。"袁以尘说。 "啊,你怎么知道?"方可言一直住在这里,她都没有听说,袁以尘刚搬进来,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袁以尘说:"昨天搬家的时候,看到他儿子扶着他去河边散步。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经常看到他老伴扶着他去散步,他身体不太好,他总是担心以后他要是先走了,剩下他老伴一个人不知该怎么办。" "真没想到是他老伴先走一步。"方可言想起那个看起来健健康康话又多的老太太,不禁感慨世事沧桑,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不过他们相亲相爱地走过这几十年,已经很幸福了。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吵过架哎。"方可言又说。 "其实他们以前经常吵架。他以前曾经和我说过,每次他老伴生气和他吵架,他都会写一封情书哄她回来。" 男人要学会在女人面前服软,这也是那个老先生教给袁以尘的话,只是袁以尘一直不怎么明白。 方可言说:"写情书?好浪漫。" "也许他现在就在写情书。"袁以尘望着眼前的那个阳台,幽幽地说。 "难道他以为他老伴没有死,只是在他吵架拗气?"方可言说到这里,心里猛地一震。 吵架拗气,可以用情书哄回来,可是有些人,你一旦失去了,他再也回不来。 再也回不来了…… 老先生桌上的收音机里响起伊伊呀呀的越胡和琵琶声,有人在唱,问紫鹃。 "问紫鹃,妹妹的瑶琴今何在 琴弦已断你休提它